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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2005.6.20 19:30-22:30
范倍:我们就随便聊聊吧,或者我访谈你?
蒋志:聊聊,是我想听你的意见,呵呵,你也可以随便问。
范倍:那天看完后上街,怀疑看到的美女都是男的,你为什么选择了这样的题材?是偶然还是?
蒋志:偶然的,有一个朋友聊天时,说起他看到一个异装表演的人,很投入那种做女人的感觉,我当时觉得很有意思。
范倍:那些主要演员都是真的异装表演者或者易性癖?
蒋志:都是,要不然中国哪有这么天才的演员啊?可能有人会觉得太夸张了,但确实是这样的。
范倍:是啊,我觉得她(他)们演得太棒了!你如何找到她们来演的?
蒋志:是首先找到那个朋友说的那个人,他带我结识了这个圈子,他们都在一个同志酒吧表演节目的。
范倍:我觉得不夸张,虽然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,但我想她们该是这样的。觉得夸张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呢?
蒋志:呵呵,还是一个男同志,所以我觉得很吃惊。别的人好像没这个感觉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?也许他自己认识的是那种很男人的人
范倍:你问过他为什么吗?
蒋志:没有,他还以为我故意让他们表演成这样的。
范倍:里面的访谈都是真正按纪录片方式做的么?
蒋志:真正纪录片方式?我不太了解。我开始是准备做纪录片的,拍了70多盘带子,跟拍了有一年,有6、7个跟拍对象,后来听说国内同时有几个人也在做,就想放个方式也把范围限定在“女人”。
范倍:你原来想做纪录片时主要关注她们那些东西?
蒋志:他们那个反串/同志群体,在深圳的状态。
范倍:那些人在深圳很多吗?她们是迫于无奈还是天性如此?
蒋志:这个在酒吧等演员群体就有十多个,加上其他做仔做鸭的就很多了,深圳的同志官方统计数据是70万,深圳的人口才700万!
范倍:她们大部分应该都是外地的吧?
蒋志:是外地的,深圳95%都是外地的。
范倍:当你放弃了做纪录片的想法后,你是怎么考虑的?
蒋志:不是全部放弃,我加入剧情的东西。
范倍:然后你就先写好剧本?
蒋志:情节是他们平时聊天时聊出来的,也是他们或他们朋友的经历。
范倍:也就说,她们才是最重要的"编剧"?
蒋志:对的,因为这不是我的生活,我是编不出来的。现在了解不少了,可以写了。
范倍:在你拍的时候,是否有完整的剧本或者很清晰的想法?
蒋志:没有,我觉得这是一个缺陷,当时的条件也有问题。
范倍:那你是怎么安排拍摄进展的,当时条件如何呢?
蒋志:其中一个人,就是香香要去北京了,但是我最想拍的人就是她,没有他片子就不能拍了,我说给我10天时间,总算说服了他。
范倍:然后只用十天就拍成了?
蒋志:所以说基本是边拍边编。
范倍:他演得真好!
蒋志:最佳女/男主角。
范倍:很先锋啊,你拍的时候如何指导她们表演的呢?
蒋志:你看到其实剧情不行的,只好从最适合他们的状态来想一点点“剧情”,而且昨天晚上刚想好,第2天看情况还要改的。
范倍:她们能够很好地配合你拍摄吗?
蒋志:跟他们打电话,说今天你们要如何如何,比如要准备去海边了,你们要来段对话,他们就会自己想好。
范倍:对话都是她们自己想出来的啊?!
蒋志:是啊,基本上,除了邓小平那一段我要他们编进去,我基本上就是拿个机子。
范倍:就拿个机子等着她们“表演”,不是这么简单吧?
蒋志:我的运气好,演员身上就有戏。
范倍:在拍摄现场时,你安排过她们排练吗?
蒋志:没有,他们不愿意,说是来多几次会没感觉的,我也不想,因为又不是拍胶片。我只是说这段好,这段不好,重新来一次,或者是我绊了一跤,镜头晃了,重新来一次。
范倍:也就是说,他们自己想怎么演就怎么演?
蒋志:是啊,他们自己想怎么演就怎么演,我很爽的。
范倍:那你如何安排摄像机呢?都是手持么?
蒋志:基本上是手持 ,开始用架子 ,后来发现我的手很稳,就用不着架子。
范倍:其中的那几段访谈时怎么做的?都是用的以前的纪录片素材?
蒋志:也不是,这个只有你知道,我和其他人说是。呵呵,我以前是拍过,但是是在室内拍的,我觉得室内已经太多了,就让他到外面去重新说。
范倍:“平”那些谈话都是专门重新到外面再说的吗?说的跟以前有区别吗?
蒋志:说了很多次,开始不自然,后来就好了。
范倍:台词都得先背下来,然后以遍遍说?
蒋志:不用背下来,他知道的故事哪用得着。
范倍:这样的啊!平说的这些与整个剧情的关系你是怎么考虑的?
蒋志:他开始说得有点书面,也不敢说粗话,我说你要按你平时是怎么说就怎么说。
范倍:他看起来还是挺文雅的样子。
蒋志:他像一个评书的,把他们那个圈子的事情,奇闻轶事吧,带出来,对片子来说是一条附线,一个光晕。
范倍:香香在街头去买淫的那个情节也是她们自己编出来的吗?也是她们自己的经历?
蒋志:她的一半经历。她这样玩过一个司机,我把它改成一个冲突了。香香在街头去买淫……他的经历不是卖淫,是有意让司机勾引他。
范倍:是这样,但从剧情表现看,不能不这样解读啊!
蒋志:我是说我最后改写了,改成他去卖淫,后来被打。
范倍:他的确希望自己是个女的?
蒋志:是啊!
范倍:那他现在情况如何呢?
蒋志:也去做了隆胸。
范倍:只是做了隆胸,还没完全变成女的吧?
蒋志:是的。
范倍:那个邓小平画圈的情节你是怎么想的?有什么目的?
蒋志:中国城市史的一个奇迹嘛,调侃一下。其实,开始的场景是在国贸拍的,你可能不知道,那里也是一个奇迹之地,“深圳速度”就是从那里来的,当时是2天半盖一层楼。这是我安排的。
范倍:开头的片断很不错,虽然在镜头处理和剪接上还可做的更好。我没到过深圳,不太了解深圳的城市地理。但我看出了那座大楼的特殊意义。为什么安排这样一个爱情故事?
蒋志:没有爱情故事,会不好看。
范倍:仅仅是为了好看?
蒋志:同性恋和异性恋会不会相爱?我觉得这是一个吸引人的话题,当然,他受挫了,在异性恋中如此,在异性的性交易也如此。我想,他去卖淫,不是为了钱,起码不完全是,可能还为了证明除了爱,在性上,他想看看/证实一下他是否有女性魅力。但身体还是占了上风。
范倍:那是,可以看得出来,香香的一切行动基本上都是一个目的,看看自己的魅力到底有多大,是不是跟真正的女性一样了。
蒋志:我看过一个说法,性别,到底来自大脑,还是器官?
范倍:性别是个很复杂的事,绝不仅仅是个器官的问题。
蒋志:香香一直觉得他 的女性味会让别人接受他多余的器官。香香一直觉得他的女性味会让别人接受他存在多余的器官。
范倍:但是,从片子中看得出来,她最终还是得把身体器官改造成女性的样子。
蒋志:很多来自于社会歧视带来的压力。社会不接受男不男,女不女的。
范倍:社会心理肯定也无法在一时接受这样的情况,此外,他与其他异性恋男人的接触受挫可能是必然的。
蒋志:其实,哈哈,生活里他有个很稳定的男朋友。
范倍:呵呵,那个男朋友是同性恋吗?
蒋志:她男朋友是个异性恋 ,从中学就好上了。
范倍:不太懂了。也就是说,他的男朋友爱他是因为他是个女的,而他从身体上看又的确是个男的?这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啊!
蒋志:就把他当女孩阿,其实他真的是漂亮的女孩阿,除了一点点不一样,其他的都比一般女人更女人。就把她当女孩好了,也许很快,他就彻底地是了。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就是了,就是长了他不要对东西而已。
范倍:他自己也完全当自己是女人?
蒋志:当然,要不然,怎么会 一举 一动,每一个眼神,每一个表情,没有一点不象女孩。
范倍:当他们表演的时候,你怎么安排机位?是从方便的角度考虑还是别有其他想法?
蒋志:我是美术专业出身的,而且也是一个摄影家。
范倍:也就是说?
蒋志:我的镜头比现在在放映那部片子好多了。
范倍:这部片子的镜头和画面,看得出来也是很考究的。
蒋志:我以特写和近景为主,因为他们的神态是不能浪费的,试试用全景和远景看看,有时会照顾到很有意思的环境。
范倍:那为什么‘平’谈话时选择树林呢?
蒋志:因为我没有录音设备,街上太吵了。
范倍:你用什么机器啊?
蒋志:190和一个家用机330。
范倍:像这样的片子你的个人目标是什么呢?
蒋志:练练手,没有试过长片嘛。
范倍:你自己认为这部片子如何呢?
蒋志:一般般 ,用自己的钱拍的,在当时是觉得还可以,尽了力。
范倍:。你在她们那个圈子放映过吗?
蒋志:给他们看过,他们看了一遍又一遍,很激动,也很喜欢。
范倍:大概花了多少钱呢?
蒋志:3万左右吧 ,我一年的积蓄也就只能这么多。
范倍:你期望以什么样的渠道传播这部片子,想过收回成本的问题吗?
蒋志:我给一些朋友看过,都觉得好看,也在学校放过,没有一个离场的,讨论还很热烈,我觉得它只要进入小影院,比如艺术院线,一定会收回成本的,但是我们没有这样的渠道。
范倍:在那些学校放过?
蒋志:珠海等一个设计学院,可能会在上海的一个私人美术馆放映。
范倍:那里讨论主要集中在那些方面呢?
蒋志:讨论技术和表演,呵呵,他们问的问题很专业,不象记者招待会那些傻帽。
范倍:记者招待会只关心八卦呢,上海也是在一个很小的圈子放吧?
蒋志:在国内我只能小圈子,因为我和香香有合约,2008年之前在大陆不能公映,可以学术性的小范围放映。
范倍:为什么要有这个合约呢?
蒋志:他父母一直不能接受他是女的,更不能接受他还是“戏子”,你知道那些传统观念。
范倍: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啊?
蒋志:有点身份的。
范倍:故事情节+访谈的方式的想法怎么考虑的?还是受到了戈达尔的影响?
蒋志:我没看过戈达尔的片子,也许看过,但也记不得了。
范倍:有相似之处,不过戈达的影片处理的是革命问题。
蒋志:我只是觉得我拍了很多访谈,你知道,当你手上有很多这样的资料,总会想是不是可以用一用的。
范倍:是啊,那三段访谈用得很好,整个片子一下子变得丰富起来。我在《艺术世界》看到天梯小组,很好奇,能谈谈是怎么回事吗?
蒋志:我们几个人是 好朋友,我和杨福东,陈晓云是同学,都在浙江美术学院,现在叫中国美术学院的那个。曹菲是我来广东后认识的。
范倍:因为志趣向投,就成小组了?
蒋志:我和杨福东很早就开始讨论如何拍电影什么的,1995年毕业以后我两都在北京,一起聊的时候就更多,几乎每几天就在一起, 2001或者2002年,我,杨福东,陈晓云在杭州一起聚的时候就说起搞个小组,相互促进一下,杨来做组长。
范倍:为什么叫天梯呢?
蒋志:杨取的名字,理想主义的浪漫,哈哈 ,我觉得是这样吧,也没多想,就觉得还行。
范倍:"天梯"显得很有追求的样子。
蒋志:就是,其实我们也是,哈哈,现在做独立电影的人都很有追求,是吧。都无利可图。
范倍:"香平丽"会在北京什么地方放映吗?
蒋志:现在还没计划。
范倍:有什么新的拍片计划吗
蒋志:有阿,我有几个剧本,但是没机子,等陈晓云买小高清,他7月拍,再借给我,我8月拍。
范倍:是哪方面的题材呢,能透露吗?
蒋志:一个是黑帮题材的,一个是深圳一个青年的故事,还有一个是杀人犯的故事
范倍:你怎么理解现在的独立电影?
蒋志:兵荒马乱的时期,但是大家都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坚持拍片,我觉得很好的时期。
范倍:问题是现在多数的片子都只闻其名啊,我觉得如何让更多的人看到依然是个重要的问题。
蒋志:大家都没办法,都在想办法。主要都是朋友看,然后口口相传,这就是现在独立电影的状态吧。7月初,深圳的朋友帮我在嘉禾搞一个放映,他们说是首映,哈哈,也就是会叫上2、30个朋友。
范倍:你的其他片子都有做好的光盘吗?
蒋志:有的,以后可以寄给你。
范倍:好,很希望看到你的其他作品,现在还写小说吗?
蒋志:很少写了,要写剧本,还要参加艺术展,时间不够。
范倍:你可以把有关香平丽的写成文字的东西啊!
蒋志:小说?
范倍:不一定是写成小说吧?
蒋志:我会把平儿再剪一个片子莱,就是他说话。
范倍:很好啊,那也是个很有戏的人物。
蒋志:很可爱的小男孩,很逗人,我想很多人会喜欢他。
范倍:纪录片还是什么?
蒋志:纪录片,我平时做的采访,他讲他的爱情,家庭,和隆胸之后的故事。
范倍:你对这样一群人是怎么个看法?
蒋志:和所有人一样,他们承受了更多的痛苦,但是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,如果社会不对他们有歧视,他们会生活的快乐些,这些我们是有责任的。
范倍:你觉得你的这部片子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?
蒋志:丽君说,对我们来说不是作品,而是是一个纪念品。
范倍:那个丽君是男的还是女的啊?
蒋志:男的,里面的都是男的阿!
范倍:我已经把这个片子推荐给几个同学看,也会帮你收集意见的
蒋志:你有什么意见?
范倍:我觉得从体上是很不错的,只是觉得开头应该还可以做得更好,这也不算什么意见啊,另外,有的地方剪辑上还可再仔细一点。
蒋志:谢谢!再具体一点
范倍:我再看两遍就可以说得更仔细了,嘿嘿,还得再看看才能说的更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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